每经记者 郑雨航    每经编辑 高涵    

当地时间5月6日，被誉为“投资界春晚”的伯克希尔股东大会开启了核心的股东问答环节。在长达5个多小时的问答中，92岁的巴菲特和99岁的芒格犀利依旧，再次重申对人工智能的质疑，以及表达对新时期“价值投资”的看法。

目前，全球宏观金融环境面临严峻挑战，美联储加息周期仍未结束，但“加息后遗症”已深刻影响全球通胀，美国三家银行接连倒闭，也引发了人们对美国金融体系更广泛的担忧。

在投资者陷于焦虑和迷茫之际，两位历经市场大风大浪的老人分享人生和投资智慧，显得尤为珍贵。

伯克希尔的立身之本“价值投资”是否能得以延续？人工智能下的投资逻辑是否会有改变？《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邀请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内贾特· 赛亨（Nejat Seyhun）和中国资深投资银行家、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王世渝进行解读。

股东大会现场，巴菲特（左）和芒格 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一季度“只抛不买”，巴菲特看到了危机本质？

对于美国通胀、银行业危机等问题，巴菲特在股东会上表示，经济“令人难以置信的（飙升）时期”正在结束，预计未来大多数业务收益可能会走低。伯克希尔今年购买了30亿美元的美国国库券，收益率为5.9%。由于利率上升的影响，现金持有的利息将从5000万美元增加到50亿美元。

“巴菲特受益于低利率的投资时代已经结束了，”赛亨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道。他进一步预测称，在未来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不会再出现0.5%这样的极低利率，而如果全球宏观经济继续沿着去全球化、友岸外包、贸易保护的道路走下去，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可能看到更高的利率水平。

此外，谈及美元时，巴菲特称，美元现在确实还是储备货币，但是未来可能未必如此。“我觉得没人能完全理解现在的情况，也许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更清楚，但他也没办法完全掌控这种局面，他没有办法控制财政政策。”

“从这几个小时的问答环节里，我已经深刻意识到巴菲特对当今全球政治经济秩序变化的感知，尽管他不是政治家，但能够看得出他对全球经济政治新秩序冲突的担忧，”王世渝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

鉴于伯克希尔的业绩与美国经济表现联系紧密，而如今，巴菲特对自己的企业持悲观预期——美好的时光或已结束。这位亿万富翁投资者预计今年伯克希尔大部分业务的利润将下降，原因是预期中的衰退导致经济活动放缓。

当地时间5月6日，伯克希尔哈撒韦发布一季度财报，营收853.93亿美元，同比增长20.5%，包括全资子公司利润在内的经营利润80.65亿美元，同比增长12%，主要得益于保险业务大幅反弹。其中保险承保利润同比跃升445%至9.11亿美元，保险投资收入跃升68%至19.69亿美元。

图片来源：伯克希尔财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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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一季度巴菲特几乎是“只抛不买”，当季出售了价值133亿美元的股票，购买股票的金额却只有其零头，由于包括苹果在内的股票投资未实现收益（Unrealized Gain）猛增，当季伯克希尔包括短期投资收益在内的净收益从去年同期的56亿美元增至355亿美元。

“这表明巴菲特已经看到了危机，本质上已经对美国金融体系产生了担忧。”王世渝向每经记者表示。“巴菲特讲到美国银行业危机折射出美国金融危机的本质——即货币金融和资本金融的规律被违背。我认为，‘混业经营’所带来的高风险将长期存在。”

谈AI仍“不明觉厉”，“股神”也“迷茫”？

在股东会上，伯克希尔副董事长查理·芒格对人工智能(AI)的一些宣传持怀疑态度，尽管他承认人工智能将迅速改变许多行业。芒格说：“我们将在世界上看到更多的机器人，但我认为传统的智能(old-fashioned intelligence)工作相当有效。”

同时，巴菲特也表达了对人工智能的担忧。一开始他打趣称自己不懂AI、机器人，但随后正儿八经地表示，他不认为AI能取代人类，但AI可以做一系列非常棒的事情。比尔·盖茨曾给他展示过最新的AI技术，当时盖茨特别告诉他AI还不能讲笑话。不过在意识到这个东西能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后，巴菲特又感到有些担忧——毕竟人们不能在创造AI后，又把一切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自去年11月以来，ChatGPT的爆火引发了全球新一轮AI热潮。在这次年会前，巴菲特坦言自己不懂人工智能，在盖茨的推荐下才见识了ChatGPT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进步”，但他不确定它是否对人类有益。芒格则直言人工智能领域有很多“疯狂炒作和无稽之谈”，对此他喜忧参半。

王世渝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分析指出，这正表明了伯克希尔和巴菲特在新的数字经济时代，在坚持价值投资逻辑的同时，看不到新的系统、长期的确定性，正如他评价马斯克时，认为马斯克很聪明，是世界变化的代表性人物，但他不一定认同马斯克的观点是一个道理。“对于AI来说，巴菲特目前还感知不到数字经济带来的综合性、系统性、全面性的变革。”

巴菲特在股东会上也坦言他在两年前犯过的一些错误，有股东质疑苹果在伯克希尔投资组合中的比重超过了35%，是否已经接近一个危险区域。对此，巴菲特表示，伯克希尔对苹果的持仓绝对没有占到投资组合的35%，与其他行业的公司不同，苹果跟消费者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是无与伦比的。伯克希尔在两年前卖掉了一些苹果股票，巴菲特表示当时那个决定是很愚蠢。

巴菲特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AI背景下，“价值投资”走向何方？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在长达5个多小时的问答环节里，巴菲特和芒格仍旧多次提到他们的“立身之本”——价值投资。那么，在人工智能背景下，“价值投资”理论和策略是否有新的变化？

芒格在股东会上直言，在未来竞争激烈、快速变化的经济环境中保持成功的建议是——价值投资者应满足于收益的减少。巴菲特也指出，价值投资的机会来自于别人做“蠢事”。巴菲特称，当别人做出错误的决定时，专注于价值的投资者将会获得机会，“给你机会的是别人做蠢事”。

“可以看出，伯克希尔的价值投资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们（巴菲特和芒格）还在用一贯的价值观、策略去评估他们的投资。”赛亨向每经记者表示，相比伯克希尔，目前市场上已经有很多机构在使用人工智能来做投资了，但伯克希尔并没有“拥抱”变化。

对于企业使用新兴技术来做投资，巴菲特认为，人工智能可以帮助筛选符合某些参数的股票，“但它有局限性，很可能不会告诉我们，应该买哪些股票。”他表示，虽然人工智能“改变世界上的一切”，但他依然认为它不会超越人类智能。

“无论是AI，还是之前的区块链，巴菲特他们都没有从中看到工业经济正在向数字经济转变过程中的新规则、新方法、新秩序，所以他们还是在用老一套的价值投资理念。”王世渝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

不过，王世渝同时强调，巴菲特和芒格年事已高，未来他们的接班人是不是还会真正秉承工业化时代的价值投资逻辑，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巴菲特在股东会上指出，伯克希尔副董事长阿贝尔将接替他的位置，但他还会与另外一位副董事长贾恩一起协商，做最后的决策。公司传承在执行上并不是这么简单，管理伯克希尔可能不仅需要现在的这五个下一代领导人，而是更多有能力的人。如果他们不能处理得当的话，他就不会将伯克希尔交给他们。他还补充，每一家公司的情况都不一样。芒格则表示，现在伯克希尔内部都很支持阿贝尔等高层。

“我隐约看到，阿贝尔在本次年会上的发言与巴菲特和芒格有所不同，如果他正式接班，有可能对价值投资理论和逻辑带来新的变化，”王世渝向每经记者预测称。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